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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克木:沒有文憑的梵學教授


金克木是我國現(xiàn)代著名的文學家、翻譯家和哲學家,曾任九三學社第四屆中央委員、第五、六、七屆中央常委。他早年只讀了一年中學就因故失學,后到北京大學圖書館當職員,利用一切機會博覽群書,靠自學掌握了英語、法語、德語、世界語等多種語言文字。他在上世紀40年代初期赴印度,雖然并非重走法顯、玄奘之路,卻體現(xiàn)出了相似的求道精神。

金克木逗留印度期間,曾來到佛教圣地鹿野苑,他“住香客房,與僧徒伍,食寺廟齋,披閱磧砂全藏”;同時,他又隨名師喬賞彌學習梵文和巴利文,開始了對梵學的研究。他的學生郭良在回憶中談到:“金克木先生40年代游學印度五年,按印度傳統(tǒng)的口耳傳授方式,拜名師喬賞彌學習梵文、巴利文。金先生一輩子都對他的老師緬懷于心,總是以崇敬的口吻談及他的老師。他曾對我說:他寫的那篇《梵語語法〈波你尼經(jīng)〉概述》,是在還老師的情,欠他的太多,沒法還清……”

新中國成立后,金克木作為北京大學東方語言文學系教授,同季羨林一道培養(yǎng)出了第一批梵文、巴利文學者。他陸續(xù)出版了《印度文化論集》、《梵語文學史》、《古代印度文藝理論文選》等,翻譯了《印度古詩選》、《摩訶婆羅多插話選》等,還寫下了大量文學作品。

金克木的散文隨筆,也有不少涉及梵學。如他在《讀書》雜志發(fā)表的《怎樣讀漢譯佛典》說:“在知識分子中,‘禪’是最流行的佛教用語?!都t樓夢》里賈寶玉就談過禪。‘口頭禪’、‘野狐禪’、‘參禪’之類成了流行語。許多大廟里有‘禪堂’。匾額上的‘禪’字早已簡化了。右邊的‘單’字本來上面是兩個‘口’字,但不能寫‘口’,只能點兩點,因為‘參禪’‘打坐’是不能開口說話的??墒橇硪环N‘禪’卻又相反,專用口頭語言講怪話,說是‘禪機’。這個‘禪’字本來是‘禪讓’、‘封禪’,讀音不同,后來成了佛教的‘禪’,是個譯音的外來語。”又如他的《讀書人談禪不信佛》,雖然只有500余字,卻厘清了中國歷史上知識分子談禪與信佛的大問題;而同樣篇幅的《佛教文化之中國化》,則分析了當代世界“民族性宗教世界化”和“國際性宗教民族化”的問題,舉例很通俗,使外行一看就懂。

金克木在1996年出版的《梵佛探》,有《梵語語法〈波你尼經(jīng)〉概述》、《梵語語法理論的根本問題》、《試論梵語中的“有——存在”》、《印度哲學思想史設想》、《略論印度美學思想》等24篇文章,社會影響非常之大。其自序說:“這里我必須提到半個世紀以前在印度佛教圣地鹿野苑退隱的喬賞彌老人。是他在給我講梵語時提出試驗‘左右夾攻’《波你尼經(jīng)》,指導我和他一起試走他自己一直沒有機緣嘗試的途徑。也是他提出對沙門的見解,更是他使我能親見親聞一位今之古人或古之今人,從而使佛教的和非佛教的、印度的和非印度的人展現(xiàn)在我面前。我若沒有因緣遇合這位毫無現(xiàn)代學歷而任過哈佛大學和列寧格勒大學教授的老人,就不會有這些文章。”在該書中,金克木系統(tǒng)地闡述了自己對印度哲學、佛學和美學等的認識,認為“印度哲學史是人類思想和認識的歷史”,“明白過去的思想是為理解現(xiàn)在的思想打底子,又為照見未來提供方向”;他的哲學研究不僅注意到了昔日印度宗教唯心主義思潮對世界的影響,同時也注意到了印度古代唯物主義所作出的貢獻。

金克木晚年對自己舊時行跡的記述,則把讀者帶回到上世紀40年代的印度,如他的散文集《天竺舊事》有這樣的記述:“鹿野苑中國廟的住持老和尚德玉,原先是北京法源寺的。”“有一天他對我說,他要去朝拜佛教圣地兼‘化緣’,約我一起去。我提議向西北方去,因為東南面的菩提迦耶、王舍城和那爛陀寺遺址我已經(jīng)去過了。他表示同意,我們便出發(fā)到舍衛(wèi)國、藍毗尼、拘尸那揭羅去”,“這幾處地方連地名都改變了,可以說是像王舍城一樣連遺跡都沒有了,不像迦耶還有棵菩提樹和廟,也不像那爛陀寺由考古發(fā)掘而出現(xiàn)一些遺址和遺物。藍毗尼應有阿育王石柱,現(xiàn)在想不起我曾經(jīng)找到過,仿佛是已經(jīng)被搬到什么博物館去了”。讀者從中可以了解當年佛教在其發(fā)源地的狀況。

總之,金克木在數(shù)十年間對梵學研究鍥而不舍,頗有建樹。(朱少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