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雄里
中國的“腦科學計劃”也已經(jīng)作為重大科技項目被列入“十三五”規(guī)劃,許多中國科學家正在致力于攻占這個自然科學領域, 這其中就包括九三學社社員、中科院院士、神經(jīng)生物學家、生理學家楊雄里。
近日,楊雄里來到上海普陀區(qū)真如文英中心小學,與200余位中小學生展開了一場探秘腦科學的對話,并接受了本報記者的獨家采訪。
他說,從事科學研究非常重要的一點就是要有科學精神,“盡信書,不如無書”,對于自己暫時不能理解的東西,你要想到底是因為你不能理解,還是因為書上出了問題,要不斷地破除現(xiàn)有的觀念,即使對于權威的觀點,也會用自己的思考來確定它到底講的是不是有道理,而這就是從事科學研究非常重要的科學精神。
楊雄里院士今年已經(jīng)77歲,在采訪中記者可以深切地感受到他治學嚴謹?shù)膽B(tài)度,對于記者提出的每一個問題,他不僅回答的思路清晰有條理,而且十分坦誠。
他說,他在小學的時候很調(diào)皮,上課喜歡講話,后來被老師調(diào)去和班長做同桌。班長是一位品學兼優(yōu)的女同學,本來上課是從來不講話的,結果也被他帶著一起講起話來。
“腦科學計劃”同時全面鋪開并不現(xiàn)實
記者:2016年,你曾發(fā)表文章《為中國腦計劃吶喊》,為什么?
楊雄里:我只是盡自己的力量為推進中國腦計劃“敲一下邊鼓”。我從事神經(jīng)科學研究多年,這樣做是我的職責。腦科學本身在科學上的重要性是毋庸置疑的:人到底是怎么思維的,又如何通過行為來改變世界,這些都是具有根本意義的問題??茖W界的一個共識是:對腦的研究是自然科學的“終極疆域”,我同意這個觀點。盡管腦科學研究已取得重大進展,但我們對腦的了解仍然很膚淺,特別是對腦的高級功能,如感知、思維、情緒、意識和智力等;其次,腦科學對人類的健康也相當重要,腦和神經(jīng)系統(tǒng)的疾病不僅使社會耗費甚巨,且由于這些疾病會影響人類的高級功能,如思維等,從而影響整個社會的發(fā)展。第三,如何借鑒腦的工作原理來推動人工智能、推動其他學科的發(fā)展,也有很重要的意義。所以,不管是在科學上,還是在推動經(jīng)濟、產(chǎn)業(yè)發(fā)展上,“腦科學計劃”都具有很重要的意義。中國應該努力把這方面的研究往前推進。當前,各國都在大力發(fā)展腦科學的研究,我們正面臨非常嚴峻的挑戰(zhàn)。
記者:下一步中國的“腦科學計劃”將逐步展開,你最期望中國在哪個領域能有所突破?
楊雄里:“腦科學計劃”全面鋪開并不現(xiàn)實,特別是考慮到我們的基礎還比較薄弱。在我看來,需要首先考慮我們有研究基礎、已有成果的積累的研究隊伍,從有獨特思路的某些重要領域起步,在較短時間內(nèi)能在幾個點上站到領跑的地位。以基礎研究為例,解析實施腦認知功能的神經(jīng)環(huán)路(由神經(jīng)細胞經(jīng)特殊的連接點——突觸所形成,是腦的基本功能單元)的運轉(zhuǎn)機制,是公認的科學前沿的關鍵問題。但如何在這方面獨樹一幟,提出新的、有創(chuàng)造性的思路,這是值得思考的問題。在保護腦方面,針對中國病種的特點,展開大樣本研究,有可能總結出一些重要的規(guī)律。
中國發(fā)展“腦科學計劃”需強有力的“核心”
記者:你認為目前中國推進“腦科學計劃”,面臨的挑戰(zhàn)在哪里?
楊雄里:在世界各國都在緊鑼密鼓推進腦計劃的時候,中國更需要“只爭朝夕”的精神。如果只是一味講規(guī)劃的重要性,又未采取很切實的措施去推進,就會使得我們的研究水平和國際水平的差距越拉越大。在我看來,其中最關鍵的就是要有一個強有力的“核心”。在中國“腦科學計劃”目前推進的過程中,如何建立一個強有力的領導核心卓有成效、有步驟地推進腦計劃的實施,是需要認真思考的問題。
記者:你覺得這個“核心”是在行政管理部門的層面,還是科研單位的層面?
楊雄里:這個“核心”應該既在行政層面,又在研究層面上,最重要的作用是能拍板,決定怎么來推進項目的實施。首先,“核心”需要有把握腦科學發(fā)展全局的能力,包括對這項計劃的整體推進有決策能力,對中國腦科學研究現(xiàn)狀了如指掌,并具有組織、領導大科學項目的豐富經(jīng)驗,應該具有海納百川、集思廣益、從善如流的寬廣胸懷,能夠摒除以鄰為壑的門戶之見。
記者:北京腦科學與類腦研究中心成立,被認為是中國“腦科學計劃”正式落地,與此同時,上海正在建設致力于神經(jīng)科學研究中心,中心的成立是否可以真正意義上推進中國的“腦科學計劃”?
楊雄里:我認為建立兩個中心對推進中國腦計劃很有好處!但成立中心只是推進計劃實施的一種形式,各自職能是什么,這在我來看是非常關鍵的。我們要努力避免兩個中心各自為政,避免走彎路。
進一步凝練真正有分量的科學問題
記者:中國科學家目前研究的是腦科學中哪個領域?
楊雄里:腦科學領域的研究總體上大抵可以歸納為理解腦、保護腦和模仿腦三個方面,中國的腦科學研究也不會脫離這三個方面。從具體問題的遴選上,比如理解腦,就像我剛才講的,既要有它的重要性,同時又要有我們自己獨特的思路,需要從這兩個角度來考慮。再如,只要國家有足夠財力,我們可以把第一流的儀器買過來,但是關鍵還是解決什么問題。這些問題,既要有重要性,又要有現(xiàn)實可操作性,或者在推動產(chǎn)業(yè)發(fā)展上有特殊意義。對此,我們還需要花大力氣。 “十三五”已經(jīng)過去一年多了,從2013年春中國神經(jīng)科學界開始議論“中國腦計劃”這已經(jīng)過去整整五年了,我期望能盡早看到出臺“腦科學計劃”的具體實施步驟。
記者:腦科學的研究目前在不少國家都是重點研究項目,在科研人員的儲備方面中國還充足嗎?
楊雄里:顯然,“中國腦計劃”的進一步推進,應該由中青年科學家唱主角,他們應在領導集體中占主導地位,特別是考慮到腦科學研究有其長期性。在這一領域不是5年、10年就可以出大成果的,需要很長的一段時間。總體來說,在腦計劃實施過程中,既需要著眼于在近些年怎么出大成果,也要考慮可持續(xù)的發(fā)展,而把中青年推到第一線更凸顯其深遠的意義。
“當別人停頓時我也在趕路”
記者:據(jù)說你小學時是比較調(diào)皮的,學習水平也只是中上,你曾說是靠勤奮彌補了在天分上并不是很出色的弱點。
楊雄里:我覺得天才應該是有的,但是為什么一個人的天賦就比其他人高?這個現(xiàn)在還不清楚。在我來看,天賦的東西對大部分人來講,差別都是五十步到一百步之間,都可以通過不懈的努力去彌補中間的差距。我經(jīng)常用一句話描述我的狀況,我走得并不快,但是在別人停頓的時候我也在走,所以從某種意義上來講,我走在了前面。
記者:在學習上是否有一些建議?
楊雄里:第一,做好任何課程的預習,我在高中和大學的時候,一般對老師的講課都做好充分的預習,這會對掌握知識及之后知識的鞏固起到很重要的作用。預習是某種程度上的自學,而對于人一輩子來講,自學是最重要的學習方式,聽老師講課只是人生某一階段的主要學習方式,從長遠來講,主要還是要通過自己的學習來增加知識。
第二,不管你是在初中高中,還是在大學,都希望你能夠博覽群書。我自己是學理科的,但我讀了很多文史哲方面的書。對這些知識的了解會有助于直接從事的科學研究,比如科學論文的寫作,最后都要以很流暢的文字來表達。而且知識是觸類旁通的,比如在推進自然科學的研究時,不得不要考慮一些哲學的問題,而對這些哲學問題的了解又會有助于對自然科學的研究。還有文學、藝術方面的書籍,能很好地陶冶一個人的情操。(記者周裕嫵 原文標題:中科院院士、神經(jīng)生物學家、生理學家楊雄里:中國發(fā)展“腦科學計劃”需要只爭朝夕)